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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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啪啪兩聲,年有餘皺眉看著自己被人拍紅的手掌,越過氣喘籲籲,攔在他與小九之間的朱八福,見怪不怪地看著腳還沒放下的陛下,輕嘆一聲,禮數周全地跪地參拜,“參見陛下,陛下微服私訪駕臨寒舍,實在蓬蓽生輝,但能否別每來一次就讓寒舍換一次大門,這實屬不必要的浪費。”

起身,他這才懶懶地看了眼一臉戒備的朱八福,音調清冷地哼道,“朱大人真是好禮數,初次拜訪舍下就如此不把自己當外人。”

“你才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吧?你離我弟弟那麽近,還想動手脫他的衣服!你想做什麽?”追殺下毒滅口他們姐弟倆實在易如反掌,但她萬萬沒想到,還有一種更陰損的方法讓他們老朱家斷子絕孫——掰彎他們倆!

“小九,你別怕,他要是敢碰你一根毫毛,我就跟他拼命!”

“兄長,你把陛下剛給救回來的小命又拼掉了,會不會太目無君上了?”朱曉久風涼風涼的話從她背後飄來,那滋味聽起來,這個死小鬼竟然在幫眼前年有餘這個正太矮子說話?小九不是已經被他們攻略了吧?

“朱愛卿,你是不是對斷袖太敏感了。”連放下腳的陛下也插嘴進來,“年愛卿應該只是單純地想幫令弟寬衣卷袖罷了。”

“青天白日寬我弟的衣裳,這哪裏單純了?”

“因為我騰不出手啊。”

一句話的解釋,配上朱曉久舉起的兩只小手,一手拿著滋滋冒汁的肉串,另一手拿著塗醬料的小刷,“為了慶祝兄長你成功開釋,我提議的——吃烤肉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肉還是小年買的,誰讓他是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呢?是吧。”朱曉久用肩頂了頂身邊一張冰塊臉的年有餘,“這麽大個府邸的少爺竟然天天穿著補丁騙我的食盒,你欠我的,可得好好還了。”

年有餘不以為然,“我從沒想過要騙小九,你從沒問過我是何出身。”

“你這穿得破衣爛衫的,我能想到你有這麽好的出身嗎?”朱小九比劃著這貪官汙吏的大宅府,酸溜溜地白了年有餘一眼,“當然以為你過得比我還慘,給你兩口我的剩飯吃,讓我有活下去的動力。”

“這是何邏輯?”年有餘皺眉。

“我兄長說的啊,覺得自己過得不好的時候,就看看比自己過得更慘的人,想想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,這樣就能撐下去了。對吧,兄長大人?”

看著他們一臉熟稔,朱八福徹底懵了,“有沒有人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?”

“你先把你的肚子填飽,朕就什麽都告訴你。”陛下從身後將她按在了石凳上,指了指被朱小久料理了好一陣的肉串兒,問道,“可以吃了嗎?”

烤肉串兒滋滋地冒著肉汁,肉香四溢,朱小久點點頭,陛下摘下一串,遞到朱八福的面前。

她是餓了,吞著口水,瞥了一眼朱小九,再瞥了一眼年有餘,總覺得這還不是個安全之地。

“是朕命年大人速去你那小破屋把你弟弟給接到這裏來的。”他再度將食物伸到她面前,“年大人是朕的人,這下可以吃了吧?”

“那如果陛下沒有吩咐年大人去接小九,小九會怎麽樣?”她接過陛下遞來的食物,定定地看著陛下,不得不有此一問。

陛下斂口不答,年有餘卻直白地開了口,“朱大人趟渾水之前就該想到小九的安危,而不是當事後諸葛亮。若非我先一步趕到,只怕小九早已和你們那間破屋一同付之一炬了。”

他收到宮裏的密報,帶著幾個隨從連夜就潛入朱家,將小九偷了出來,而他人還未拐出街角,身後那間破屋就已經起火熊熊燃燒起來。

手裏的串簽兒被她猛得捏緊,指節出青蔥發白,朱八福低下頭輕開口道,“若小生想退出這趟渾水,陛下可否同意高擡貴手,放小生與舍弟離開京城。”

年有餘冷哼一聲,正要開口說話,卻被趙凰璞輕聲打斷,“朕不會放你離開。”

朱八福楞神,不解地擡首揚聲問,“為何?小生只是一介布衣,無宗族無背景,連自家小弟的命都尚且不能保護,又何談能為陛下你做些什麽呢?”

“陛下談得江山社稷權謀朝堂,小生不懂也沒有興趣。小生一早也向陛下稟明,家父的情況小生不想翻案,小生本就是個在市井抄抄寫寫勉強糊口的勢利小人,若為了救親人又失了親人,這筆買賣不劃算,小生不做了,告辭!”她蹭得站起身,一刻也不願多待在這泥潭之中,伸手拉過小九,“小九,向陛下磕頭告辭,我們即可出京。”

“所以臣才覺得奇怪,陛下怎麽會看上這麽個沒骨氣又沒腦子的草包。”年有餘的語氣從冰冷轉為了極其不客氣,丟開手裏撥弄火炭的竹竿,擡手拍拍手掌,冷淡地吩咐道,“來人,把朱小少爺留下,那位豬大少爺,他既然要走,就丟他出府餵狗。反正走不出三條街就該斃命當場,看在你是小九的兄長份上,棺材香燭後事錢,本統府替你墊了,但是小九的命,可不是你由你說了算的。”

“……”年有餘難聽的話讓朱八福渾身一顫。朱小九沒有多話,只是拽住了她的袖口,無聲地阻攔她的去意。

是了,他們本來就沒有安身立命的地方,只是在夾縫裏找了個空隙喘息,如今被當朝權相盯上了……更是天下之大無容身之處了。

一根足夠挑動味覺食欲的肉串伸到朱八福的鼻前,陛下站在她的去路上,影子籠罩住她,她的胃因為鼻子傳來的香味抽搐翻騰著,原來人在萬念俱灰,根本沒有胃口的時候還是有餓的能力。

“朕記得,繼位前一日有人跟朕說過這麽一句話,”他不介意她像根木頭似得杵在原地,兀自地開口說道,“這天下歸朕管,但這天下的人心不歸朕管。所以,若豬小子執意要離開,朕這管不住人心的皇帝,本應該保你平安出京……”

但出京以後呢?

“但朕不打算聽他的箴言,朕不會讓你離開……不管你覺得這是囚禁也好,禁錮也罷。”至少他的身邊尚且還是安全的,可只要出了京城,他這個沒用的皇帝就算再如何絞盡腦汁,較量權謀也無力回天了,“你若不願再做朕的幕僚,朕也不勉強,但離開京城這件事,朕很嚴肅地告訴你,你想都不要想。”

他的話是聖旨,即可生效。

朱八福被請進了年府的廂房,門沒上鎖,但門口不分白天黑夜地站著護衛。

才剛出了大牢,卻又被看管了起來,只是換了個富麗堂皇的牢房。

軟絲錦被,古玩珍藏,連古籍雜書都一應俱全,只是沒了陛下的口諭,她就只能在這一應俱全的房裏枯坐著,外頭發生什麽只能從朱曉久的口裏知道一些,還好陛下只下了禁錮令,沒有把她和小九見面的權利也剝奪。

只是每每小九來瞧她,身後總跟著像背後靈一樣奉命監視看管她的年有餘,看著甚是礙眼。常常是小九陪她翻著書本,年有餘就扛著算盤擠到他們姐弟倆中間看著貪汙的黑賬本,撥著民脂民膏的算盤珠子。

“不要用看勢利眼的眼神看著我,在本統府眼裏,你也不過只是個沒什麽出息的書呆子。”這就是年有餘對他們之間惡劣關系的定義,朱八福恨不得舉雙手雙腳讚成!

“呵。小生的確是個書呆子,要不然怎會被年大人賊喊抓賊給唬住了,先前被年大人參的那一本還真是冤啊。”朱八福百無聊賴地翻著書本,斜眼白他,“這等富麗堂皇的宅子,得貪多少修葺東序府書庫的銀兩才能建成呢?”

年有餘沒有停下撥弄珠子的右手,只是擡起手粗略一算,“至少二十餘座方可。”

“哼,年大人這麽豪氣不知陛下知曉否?”她並沒有找他算賬的意思好嘛?

“他不睜只眼,閉只眼,家父何以能坐大至此?”年有餘不鹹不淡地擡眸瞥她,“你若看不慣,想參家父一本,只能上李丞相那兒告狀了。我年家是徹頭徹尾的皇黨,你隨便上哪戶相黨府裏參家父一本,一參一個準。”

皇黨,相黨,這般□□裸的將帝相黨爭擺在臺面上,只待她選個邊站麽?陛下,丞相,她哪個也不想追隨。

“……年大人,是為何要追隨陛下?”那麽一個玩世不恭的帝君,和年有餘謹慎持恭,刻板計較的性格格格不入,別跟她說什麽人格魅力,她眼還沒瞎。

年有餘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,毫無所擾,“自然是因為陛下奇貨可居。”

奇貨可居,這典故她自然知曉。

“投資農業,耕種收獲,不過十倍,投資經商,買賣珠寶,不過百倍,只有經營國政,擁立國君,方能一本萬利,收獲無數。”

她的回辭讓年有餘頓住手腕,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,勾唇輕笑,“你還不笨,敲打一番還能用,難怪陛下硬要留下你。”

“可小生並非商賈。奇貨可居這種讓年大人你眼睛發亮的吸引力,對小生毫無魅力可言。”

年有餘笑了,帶著點諷意和嘲弄,“我知道朱大人想要的吸引力是什麽,比起我年府要的實實在在的權勢地位,朱大人所要的,對陛下來說,簡直易如反掌,不過是些虛無縹緲不值一文的東西,只看陛下願不願意給了。”

年有餘的話像迷霧一般讓朱八福聽不懂也看不透。可她並不在意,她才沒有像他們一樣對陛下有什麽期待和要求呢,要說她真有什麽要求,也不過是家宅親人平安無憂,還有……她和少公子都可以離開從這個必須站隊列的局面裏抽身而出,至少……不要站在彼此的對面。

最近幾日,每到下朝後,陛下必到年府,只看她一眼,也不多說什麽,就同年有餘鉆進了書房,不多久,龍府的兩位公子必回如時而至,她越過窗戶朝外張望,龍陽大人依舊吊兒郎當的模樣,倒是龍昂大人,自李丹芯出京後,雙眸沒了笑意,也再也沒有以女兒妝示人。

他們一定也變成了“皇黨”。

東序府六位統府有三位已經站在陛下這邊。有沒有她的支持,對陛下而言,根本沒有差別不是嗎?

“沒有你是不行的。”

翻動書頁和著男人醇厚的聲音從耳邊劃過,她猛然從昏睡中擡首驚醒,只見陛下不知何時坐在她的身邊,單手托腮,另一手悠閑地翻著她面前看到一半的詩冊。

她做什麽迷夢,竟然聽到陛下在她耳邊低語著好似情話一樣的暖語。

她急忙起身要行禮,卻被他輕手攔下,眼眸含笑低聲問道,“在看什麽詩?”

“小生閑來無事,隨手翻翻。陛下與幾位大人商議完畢了?”

他不回她的問題,只是手拂過她桌上的書冊,好半晌才輕笑一聲,“朕怎麽沒想到呢?要討你喜歡是件如此簡單的事。”

還未待她反應過來,他便起身走出廂房朝門外命令道,“備馬!朕要帶朱愛卿出門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明天要出門一趟,一會兒還得去收拾收拾我看看怎麽安排時間能不耽擱更新

一定不會斷更的,這個大家放心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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